十年一晌,此恨綿綿無絕期。

【天白】看得見的與看不見的(六)

【一口氣完結吧⋯⋯再拖下去也不是個事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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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總覺得好蘇注意
*嘴炮注意
*會主動談起男朋友(喂)的首領注意




話間有人突然提到:「要不⋯⋯我們勸首領回去吧?」
「那怎麼行?且不說我們該怎麼辦,風魔才是首領的歸宿吧!」
「也不能這麼說,十年的話,換做誰都不可能輕易忘記啊。」
「是啊,我也聽好多下忍說,首領變得大不一樣了,好多孩子都得到過首領親手做的點心呢!好羨慕啊,鵺!」
「⋯⋯我可沒羨慕。」我反駁了一句。何必羨慕那些小孩呢?我在當初混入陰家時可就嘗過首領的手藝了。我才不想告訴他們。
「話說回來,確實也有下忍說過希望首領能回去來著。我們要不要作個調查啊?」
「讚成。那麼,如果成功的話,勸說首領的任務就交給你喔,鵺。」
「哈?」

於是,這便是我如今站在首領家門外的原因了。
我猶豫地敲了敲門,等待著首領應門。說實話,我對自己的勸說能力毫無自信,更何況首領的決定不是輕易可以動搖的。
門開了,我走進去單膝跪下。還未開口,背對我的首領便先入為主:「如果是關於娶妻的事,就回去吧。」
「⋯⋯不,首領,並不是這件事。」我猶豫了半天,終於鼓足勇氣說道:「首領,請您回陰神社吧!」
連抬頭的勇氣都被我道盡,我只覺整間屋子陷入了死寂,那簡直是我人生中最難熬的幾秒。
「⋯⋯不可能。」首領總算開了口,「回不去了。」
「首領!大家都希望您⋯⋯」
「這件事也不用再提了。你回去吧。」
我只好出了門,失望而歸。
此後我依舊不願放棄,每隔幾天又再去一次,只求首領能夠回心轉意,雖然每次都只是一樣的結果。
經過幾次的失敗,我決定豁出去了。我要將自己十年所見全盤托出。
於是,我最後一次來到首領家門前,暗暗發誓說,這次不成功便成仁。
「首領,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,但請您務必聽我說完。」
首領並不言語,我便繼續道:「首領,向您說實話吧,其實您在陰神社的十年⋯⋯我都在看著您,不過起因只是我恰巧藏身於神社附近罷了。接下來的話也許會很失禮,所以⋯⋯」
「⋯⋯你說吧。」首領依然背對著我,我看不見他的表情。
「那麼,僭越了。首領您十年來的變化,我都看在眼裡。我最初一直堅信您的溫柔只是偽裝,但漸漸地我發現,那已經是真的您,也就是說——您應該也已察覺——過去的您確實是風魔小太郎,但如今的您,其實是金城白子吧?
「您大概不記得了,當初來陰神社寄宿過的那個盲女「葉子」,其實是我假扮的⋯⋯本來我只是想看看首領您生活得如何,然而陰神社實在太過溫暖,我也一度沉溺於「葉子」的夢中。但首領您不同,「金城白子」早已不是夢境,早已成為您生命的一部分了,陰神社的溫暖是屬於您的。
「去年冬天我在西條城裡遇上了陰天火,聽得出他是在懷念您的。首領,陰家需要您,您在陰家時才展露過真正的笑容,那裡才是如今的您的歸宿。我風魔絕不會滅亡,但首領您的幸福若是錯過,便不再會有了⋯⋯所以,鵺我謹代表全體風魔請求您——請回到屬於您的溫暖中去吧!」
我偷偷抬起頭來,看見首領已轉回了身,眼裡是金城白子。
「⋯⋯你,叫鵺嗎?」
「⋯⋯是。」
「鵺,是一種妖怪吧?會保護善者,懲罰惡人的妖怪。」
「是⋯⋯但實在慚愧,我從來不曾保護過任何人。」
「⋯⋯是嗎。」首領思索了良久,才又略帶為難地開口:「鵺,若是我要回去,可以拜託你陪我嗎?⋯⋯」
「——」我一時未反應過來,隨後趕忙應道:「樂意效勞!」
然後我取出保存了多時的那截髮帶,遞給首領:「首領,請收下它吧⋯⋯它早就該物歸原主了。」
那是首領第一次對我笑,雖然只有淺淺一絲,短短一瞬。

孟冬時節我們從西條啟程,我扮作「葉子」,首領扮作老人,偷偷潛入開往京都方向的火車內,在無人的車廂中入座,目的地是陰神社。
一路無言。
坐在首領的對面,我總感覺有些坐立不安,而首領則默默凝視著窗外飛逝而過的風景,雲霞草木在首領的紫眸內流轉。
我正低頭玩弄著和服袖襬,首領突然問:「⋯⋯你,不遮去眼睛的顏色嗎?易容術是可以改換瞳色的吧。」
「嗯?」我花了幾秒時間來反應,「因為⋯⋯並不討厭這個顏色。」
那是首領來到陰家後第一次出門那天吧,大概是首領想要變裝出門的緣故,我聽見陰天火嚷嚷著「白子的頭髮和眼睛都那麼漂亮,不准遮掉」這樣的話,直到首領妥協。
陰天火是第一個讚美風魔相貌的人。
「真像是那傢伙會說的話啊。」像是要傾吐什麼一般,眼中映著幾縷烏雲的首領似自語般緩聲道:「⋯⋯兩次,我走後天火曾兩次找過我。第一次是我們遷居途中,我扮成這副模樣在廣島的茶屋遇見了他。他說他弄丟了一個摯友,但無法怨恨起來。第二次,是去年冬天,你遇上他那天。他確實找到了風魔的村莊,甚至將要找到我,但我沒有去見他。
「我啊,無論在哪一邊都是失敗的呢。太過自信於自己的無情,害怕面對自己的改變,最終既沒有守護好陰家,也不曾復興風魔,殺掉了天火的父母,背叛了陰家,甚至連以真容見他們一面的勇氣也沒有⋯⋯」
「不,您是位好首領。」我反駁道,「以我個人來說,經過那十年光陰後我早已不再奢求風魔顯赫於世,因為成為普通百姓已是大勢所趨。我其實很高興首領您願意成為普通人,尤其是廢除「殺心術」。」
首領淡淡地笑了笑:「⋯⋯感謝你們承認我。」
火車疾馳過愛媛縣邊界,我看見首領眼中映著的烏雲消散了。

幾天後我們到達京都,因為一開始未趕上直達滋賀的火車,所以我們決定步行前往。
自西條至近江這幾天,似乎比任何時候都來得漫長。首領這條歸家路並不僅僅包括新式交通工具飛馳的幾天,而是自他離開起至今度過的將近三年。
明明是居住過十年之久的土地,如今卻竟變得陌生了,人類的忘性真是可怕啊。
憑著還殘存在腦內的記憶,首領與我一路摸索到了陰神社那高高的石階下。
我們要先悄悄溜進首領曾經的臥室,換好曾經的裝束後再出現在陰神社。這是中忍集會上一個在戀愛方面似乎很有經驗的姑娘提出的主意。
於是我們從後山繞進神社,自屋頂潛入。
首領進入臥室,我則在天花板與屋頂間的空間內待命。大概是房內佈局基本未變的緣故,首領輕車熟路地尋到了那套白色和服。接下來的更衣⋯⋯我倒沒敢去看。
估摸著首領該換好衣服了,我又偷偷往下看去,只見恢復至金城白子裝束的首領正盯著手中那截髮帶發呆。
早知道當初就該將兩個金屬環全部撿回來。我這麼想。
這時門外走廊上忽然有木質地板被擠壓的嘎吱聲接近,然後房間紙門被毫無防備地嘩啦一聲拉開。果然是陰天火。
「白子⋯⋯?」
「天⋯⋯火?」
兩人出乎意料地對視幾秒,然後陰天火驅動輪椅,小心翼翼地向首領靠近,帶著難以置信的口吻:「真的是⋯⋯真的白子嗎?」
首領先是本能地向後退去,但理智驅使他停了步,迎向陰天火的方向,掛上他以為消失了的、留在了陰神社的笑:「是我⋯⋯天火。」
首領蹲下來,想去觸碰陰天火的手,卻不料竟被他一把攬入懷中:「白子⋯⋯白子,不會再離開了吧?不准再離開了喔⋯⋯」
「真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啊,天火。」首領像過去一樣略帶些為難地微笑著,回應。
過了好一會陰天火才戀戀不捨地放手,從衣襟裡掏出什麼來放在手心。
那竟是髮帶的另一環,拴著黑色流蘇的,被我似是刻意留下的那一環。
「這條髮帶,我只找到一半,可惜了。」
首領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,他攤開手掌露出那截髮帶:「另一半,在我這裡喔。」
「白子⋯⋯」陰天火面露喜色,伸手輕柔地撩開首領額前的劉海:「髮帶,過段時間再做根新的吧!這次白子可不准丟掉了喔。」
「是是。」
這才是首領啊,這才是我所見證的、名為「金城白子」的首領。
我看時機已到,便一躍而下,跪在驚訝的陰天火面前:「陰天火大人,我們風魔一族從今以後將首領託付與您。首領願您找到真正的快樂,也請記住,風魔永遠是您的第二個家。」
「謝謝你了!」陰天火笑道,「對了,你叫什麼名字啊?」
「鵺。您也可以叫我「葉子」。」我回答,然後換上「葉子」的聲音:「再見了,天火先生,白子先生。」
離開時我看見滋賀一望無際的藍天,純淨如金城白子的眼。



-明治十五年-

距首領回歸陰家已有一年,風魔生活如舊。
我們仍未選擇新的首領,只選出了一人代替首領管理風魔。
我依然每天獨自坐在樹上,俯瞰著村莊,遙望著遠方的本州島。
我看見了藍天,看見了同一片天空下的陰神社與首領。

-FIN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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